韭菜情缘 -李阳海

作者 /李阳海 

时令已近霜降，可是窗前的那两畦割过几茬的韭菜，在一场潇潇秋雨过后，仍然葱葱郁郁，翠绿欲滴，就像是豆蔻年华的村姑，水灵灵的，一身的鲜嫩。当然，我还是乐此不疲，经常和老伴一起包那百吃不厌的韭菜、鸡蛋和虾皮馅三鲜馅儿的饺子，顿顿大快朵颐。吃着心仪的饺子，有关韭菜的往事像缠绵的秋雨滋润着我的心田，让我情意绵绵，浮想联翩……

韭菜是我国最为古老的菜蔬之一。在《诗经》中就有了“献羔祭韭”的诗句，这足以说明韭菜的历史悠久，备受青睐，源远流长。“韭”字，光从文字结构、字形上就能看到它是种在田里的样子。《红楼梦》大观园有联句云：“一畦春韭绿，十里稻花香”，无疑，那是作者在写南方的春天。北方的春天应该是“一畦春韭绿，十里菜花香”，这景致昭示着北方春意盎然的春天到来，昭示着大田春韭长得鲜嫩、茂盛的季节，也是我感到最为惬意的时候。

我的一生与韭菜结下不解情缘。记得小时候对蔬菜和调味品很挑剔，葱、姜、蒜、辣椒、芫荽和芹菜我是一概不吃，唯独对韭菜情有独钟。于是隔三差五就乞求母亲给我做韭菜馅饺子、包子或者韭菜馅合子。那时的馅除了过节放几个鸡蛋和少许肉之外，平时往往只放点粉条，即使这样也喜欢得了不得。等我长大参加工作后，有几年是在规模较小的中学教书，学校雇不起大师傅，都是自作自吃，于是我就经常包那韭菜、粉条馅饺子。当乡亲们知道我这个嗜好后，经常有婶子、大娘给我送韭菜，于是韭菜成了“灾”。但是，我绝不会把它浪费了，有时候一连两、三天，顿顿是饺子。谁想到，这样吃还引出了非议，说我是“奢侈”，说我是韭菜饺子“狂”。我知道他们有些人是拿我取乐，没有恶意。于是我就来个回马枪，你也“奢侈”一回吧！一连吃三天韭菜馅饺子，你试试就知道了……

后来到县城工作，这样冬天也能吃上韭菜馅饺子了，高兴得我合不拢嘴。感谢社会的进步，感谢科学带给人们的方便。有一年冬天特别冷，一尺多厚的大雪把蔬菜大棚给压塌了，不用说，各种蔬菜都受到极大的损失，当然韭菜也不例外。到了春节，韭菜涨到七、八块钱一斤。那时候的工资还很低，老伴有些着急，深怕我买不到韭菜大过年的生气。我想了想，大白菜一毛多一斤，一斤韭菜的钱得买多少大白菜啊！我不是那种糊涂和犟人，过了个没有买韭菜的年，但是有一宿梦见吃上韭菜、鸡蛋和虾仁馅的饺子了，竟然把我从梦里笑醒了……

我吃韭菜的花样是数不胜数，清炒、韭菜炒鸡蛋、生腌韭菜，有时候拿起洗净的韭菜生吃上几根，脆生生地，辛辣里裹着淡淡的清香，还有一丝甜味，那味道是极其鲜美而爽口。不管是春夏秋冬，每次咀嚼出来的都是不同季节的滋味，其实也是人生酸甜苦辣的滋味啊！

我不但喜欢韭菜，韭菜的花我更喜欢。记得是上世纪六、七十年代，山上的灌木被砍得精光。你别说，这样对山韭菜呀、药材等生长非常有利。每年一入秋，大山的北坡里就成了山韭菜花的天地，韭菜抽薹开花，乳白色的花朵，星星般绽放，老远望去，还认为是铺天盖地的荞麦花呢，真成了白茫茫的花海。那个时节，谁也不想错过，想方设法去摘（捋）山韭菜花。有一次，正好是星期天，几个搭伴就进了大山去摘山韭菜花。我们每个人都带一个蛇皮袋子，装得又多又增加不少分量。就一个上午，把个半大不小的袋子装得满满的，足足有二十几斤重，都是满载而归。

吃罢午饭，我们几个互相帮助，把韭菜花、辣椒、芝麻、梨块和盐混合，然后均匀地平铺在碾盘上，接下来就是一圈圈的推碾。辣椒、韭菜花、梨块都被碾得流出了汁，特别是那炒熟的芝麻，一股特有的馨香扑鼻而来。在碾子的吱扭声中，这韭菜花酱就做好了，最后把它装入干净的坛子了，放到家里的阴凉处，能整整吃上一年。

虽然韭菜是凡俗之品，但有了众多诗人的倾情描写，也便平添了几分温婉，几分雅致，几分美丽。

春韭在苏东坡的眼里也是一种美味，他也写过“满园春韭随意剪”的诗句，表达了他喜欢在春天里吃韭菜的愉悦心情。唐朝大诗人杜甫的《赠卫八处士》中，就有“夜雨剪春韭，新炊间黄粱”的诗句。宋代诗人刘允成在他的《夜雨剪春韭》一诗里，赞叹道：“杜老情何恨，东风夜雨春。炊粱留客款，剪韭荐时新。”可见，春韭早就是古人们十分青睐的“时新佳品”。

历代的人们为什么都喜欢韭菜呢，自然有它的原因。据医学权威人士说，韭菜的主要营养成分有维生素C、维生素B1、维生素B2、尼克酸、胡萝卜素、碳水化合物及矿物质。韭菜还含有丰富的纤维素，每100克韭菜含1.5克纤维素，比大葱和芹菜都高，可以促进肠道蠕动、预防大肠癌的发生，同时又能减少对胆固醇的吸收，起到预防和治疗动脉硬化、冠心病等疾病的作用。

明月圆了又缺，缺了又圆。忘了是哪一年的秋天，我又回到故乡，站在老屋檐下，看到那个装了不知道有多少年韭菜花酱的坛子，我感觉到那韭香依在，一直系挂着漂泊之人剪不断的乡愁！